OOC嚴重。
姑且標上了寫的時間點,或許和現在的他們都不一樣了也不一定。

倉横:就等故事都經過

2010.05.03

成嶋(ROMES)x夢人(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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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01

 

  成嶋一踏上日本的土地、就接到了來自閑野專務的電話,得知流斐因為身體不適又再度入院的消息;拗不過流斐的要求,只好將為數不多的行李暫且放到了安全中心的辦公室裡,換了方向來到走踏過許多次的地方。

 

  可以的話成嶋並不是很想再走進那裡,畢竟他在這裡發生過太多事情。

 

  自由的是那個被過去所囿的自己,然而他與那位老師之間的記憶卻只會像那盤未完的棋一樣無了無休。一旦站在這個空間下總是會想起藤堂社長所告訴過他的那些關於Davis教授最後的話語,讓他對那時候的自己無比後悔。

 

  有些事情,如果能夠更早學會就好了。

 

 

  一進入病房就見到了流斐開心的笑容,「這次會待多久呢?」

  「看事情處理得如何吧。」微笑,任著對方拿出棋盤準備新一次的對弈。

 

  因為日本分社社長被逮捕的關係,成嶋剛到倫敦沒多久就再一次被派遣回來日本。美其名是做階段性的收尾,實際上不過就是在找到適當的人選之前由他來替代部份的任務,所以連成嶋自己也不知道這一次到底會待多久。

 

  怎麼就剛好是這個人被逮捕呢……面對總是處得不太愉快的藤堂社長,成嶋忍不住想這個人就算到了最後也要來這樣一記回馬槍。

 

  「我已經慢慢開始上學了,以後一定可以像優彌一樣在世界各地工作。」流斐看著成嶋,眼神流露出掩不住的欣羨與光彩。在下一刻打開棋盤時看見了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啊,可以請你幫我把水果刀還給隔壁的先生嗎?」

 

  於是成嶋來到了隔壁間的病房,敲了門在得到回應之後進入。

 

  那間病房和流斐的一樣是單人房,但是在這樣一個同樣的空間下東西卻少得可憐,有一種沒來由的寂寥。他看見了一個男人坐在病床上,倚在床尾架起的桌子似乎在寫些什麼。這不禁讓他猜測起該不會是哪個考期將近的高中生正在做最後的掙扎。

 

  房間是白色的、床是白色的,對方身上穿的醫院配發的衣服是白色;可是那個男人的膚色卻幾乎像要融進那一片空間般,只有那頭有點凌亂的黑髮在強烈的黑白對比之下彰顯存在。

 

  有點令人難忘的畫面。

 

  「我是隔壁房來還水果刀的。」成嶋晃了晃手上的刀子,走近對方所在的位置,「放在這裡好嗎?」

  「好的。」那個男人只是淺淺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回應了。

 

  當成嶋真正走近的時候,才發現桌上的並不是什麼課業用書,而是一本只有格子與數字的數獨本子;可是那個人卻是流利地在填著其中的空格,甚至是一臉有點無趣的樣子。

 

  「這不是這樣玩的吧。」這種玩法根本就失去原本的意義了啊。

  「嗯?」那個男人因為他的低語而轉過頭來,露出困惑的表情,並因為成嶋身高的關係,必須抬起頭才能與他對視。

 

  成嶋這才看見了那個男人的臉,一陣強烈的熟悉感浮上;他轉頭看了床頭貼的姓名,一下子愣在原地。他覺得腦子有點混亂,沒有想過會有再看見那個名字的一天,但是又很快地恢復了過來。

 

  「田中夢人?」成嶋是面無表情的,至少表現出來的是這個樣子。心裡卻忍不住將這個名字複誦許多回,一次又一次確認那四個字與心裡記得的沒有出入。

  「我是。」被稱做田中夢人的男人臉上還是保持著那種困惑的表情,放下了手中的筆,等待成嶋的下一句話。

  「田中さん以前唸過如月中學嗎?」

  「是的。」即使給了確定的答案,夢人臉上的困惑卻依然沒有消失。

  「……我是成嶋優彌。」於是他識相地報出名字,光看表情就知道對方根本不記得自己是誰。

  「你和以前長得不一樣。」在卸下困惑之後,夢人盯著成嶋看了半响,才緩緩說出這個結論。

  「你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成嶋聳聳肩,對這樣的說法不甚在意。相較之下也許他更在意的是夢人肯定的答案,「你倒是幾乎都沒有變……」

 

  男人只是勾起唇角微笑。

 

  剎那間成嶋彷彿在眼前看見那一年明亮的教室,田中夢人還坐在位置上與其他人笑鬧,自己就站在一段距離之外的角落,任著時間分秒度過、怎樣都移不開注視。

 

  那些十幾年前的記憶竟能因為一個人的笑容而鮮明地浮現──然而對成嶋來說,那些畫面就算現在不會想起,也定是深深烙印在腦海深處不曾抹去。

 

  「沒有時間改變不了的東西。」

 

  一句話悠悠繞在他們之間,成嶋覺得夢人彷彿透過他看見了什麼,可是他卻忍不住對這句話點了頭,想起那位與他走上不同道路的老師,想起當年那個彷彿閃著光芒的少年,還有眼前笑得彷彿隨時會消失一樣的男人。

 

  沒有時間改變不了的東西,可是你還記得我的名字。

 

 

act.02

 

  日本在前陣子發生了恐怖份子的攻擊事件,好幾棟大樓在一夜之前接連被炸掉,其中有部份就是使用HINDEL的系統。成嶋此次回來的新任務就是處理這方面的事項,只是由於整個東京在經過這次事件之後損傷太重,因此一連拖了好幾天都沒能將這些處理完畢。

 

  明明都不是用ROMES的系統,到底為什麼會是他來收尾呢……成嶋有些不甘願地面對這次的任務,以往在倫敦他通常是參與研究的工作,而這些其他系統事後的處理與追究根本就不在他的工作範圍之內。

 

  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到新的住處,成嶋抱著海豚玩偶倒進了柔軟的床鋪,就在他恍惚著神志準備睡著時,一旁的電腦突然傳來新郵件的通知聲。

 

  幾乎像是掙扎一樣的動作,成嶋一手抓著海豚玩偶爬到電腦旁點開郵件,才發現那是HINDEL總部寄來的通知;原本以為又是無趣的公事通知,只是在成嶋打著呵欠一段一段閱讀之後,原本濃烈的睡意卻一下子就消失了。

 

  信件內容很簡單,第一項寫日本最近因為爆炸事件而對出境嚴格管制,因此成嶋近期內回不了倫敦;第二項則是總部決定讓他接下日本分社代理社長的職務,所以機票也不用訂了。

 

  成嶋抱著海豚玩偶,神情無比悲愴地爬回床鋪並希望自己一睡不醒。

 

  想不到除了藤堂優之外,連個恐怖份子都要與他作對。

 

 

  當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撓撓一頭凌亂的捲髮,成嶋打開冰箱拿出罐裝咖啡,隱約聽見門外有些騷動;打開門卻看見幾個紙箱疊在隔壁門口,一個長相清秀的孩子看見他便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開口道:「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嗎?我們是今天才搬進來的,馬上就結束了。」

 

  成嶋對那個孩子點點頭,看著門口為數不多的箱子,想大概也不會持續很久;才打算關上門睡回籠覺時,隔壁那扇敞開的門裡走出的人讓他放開了原本要拉上門的手。

 

  「怎麼了?」那個人向孩子發出詢問,看來是聽見了對話聲才走出來的。

  「吵到人家了……」孩子彎下腰又搬起了一箱物品,並推著那個男人,「進去休息啦,明明傷就還沒有好。」

  「我只是聽見了說話聲……」男人看起來很無辜地面對孩子的動作,並朝成嶋的方向看過去,因為驚訝而提高聲線,「竟然是你。」

  「咦?」從裡頭傳來孩子的聲音,下一刻就走了出來。

 

  成嶋也走了出來,看著不久前才見過面的對方,想這個世界原來這麼小。

 

  那日之後他曾一度覺得那場相遇也許只是在飛機上的一場夢境,即使他後來有再去看過一次流斐,卻已經沒有理由再進去那間病房,或者說,就算進去了大概也只能沉默。

 

  「他是我中學時的同學,成嶋優彌。」成嶋向那個孩子點了頭,「這是我弟弟,田中愛之助。」

 

  不知道為什麼,當對方說出弟弟這個詞的時候,那個相對於他們矮了許多的孩子突然頓了一下,一瞬間閃過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你好。」彷彿方才的停頓不曾出現過,愛之助伸出手與他交握,「我們從今天起搬到這裡住,以後請多多指教。」

 

  成嶋放開了與愛之助交握的手,隔著對方看見門邊的田中夢人臉上掛著與那一日相仿的微笑,好像失去溫度一樣的無形距離,即使已經不在那間白色的病房了,成嶋卻依然有一種這個人下一刻就會消失的錯覺。

 

 

act.03

 

  到頭來恐怖份子並沒有被抓到,而東京已經漸漸回歸正常,與公司的接洽也終於告一段落。爆炸現場的善後工作在人們多日的努力下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收拾瓦礫以及重建,那些公司與系統也找到新的地點暫時安置。

 

  他想人就是這樣,既堅強又脆弱。

 

  成嶋今日比平常更早了些回到住處,剛踏出電梯口卻看見自家隔壁的門口站了一個人。

 

  「怎麼不進去?」成嶋承認他還是在意那個人,只是一直沒有去正視那樣的情緒,如果今天站在門口的不是田中夢人,那麼他可能會直接進門。

  「不小心弄丟了鑰匙。」夢人笑得有點無奈,對於自己犯下這種小錯誤大概也覺得不可思議,「只好等愛之助回來了。」

  「怎麼不找間咖啡廳消磨時間?」看了看時間,距離一般中學生下課回家的時間還有段距離,天氣也稱不上暖和,現下對方臉上的那種蒼白不知道是本來就如此還是凍出來的。

  「他不太喜歡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搖搖頭,夢人若無其事地說出與弟弟的約定。

 

  ……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下,弟弟會對哥哥做出這種要求呢?

 

  「離愛之助回來還有段時間,不然先到我家吧。」

 

  成嶋指了指自己住處的方向發出邀請,顯然對方也覺得這個提議不錯,點了頭便跟著他入內。

 

 

  「我家只有咖啡和水……你要什麼?」成嶋打開冰箱看了看,裡頭只有幾種不同品牌的罐裝咖啡。

  「水就可以了,謝謝。」夢人朝屋內打量了會兒,「你也是剛搬來的吧。」

  「你怎麼知道?」將水遞給了對方,成嶋讓夢人坐到角落的沙發上,自己則開了罐咖啡。

  「你這裡東西比我家更少……」

 

  成嶋家的客廳就擺了一張床、一張沙發、一張稍大的電腦桌而已,既然已經把床拉到了客廳,想必裡頭的房間是不使用的吧。

 

  成嶋住處和夢人家的格局是一模一樣的,雖然一個人住東西本來就會比較少,但是將這種3LDK的房子拿來只使用客廳未免也太浪費……夢人想起當初愛之助還曾覺得這裡的房子給他們兩個住有點太大,一定是沒有看過像這個人一樣奢侈的傢伙吧。

 

  「我倫敦的住處只比這裡多一間書房而已。」成嶋理所當然地應著。

  「那何必找這麼大呢。」大概是也真的沒事做吧,夢人選擇將這個話題延續下去,即使他對這位老同學住多大的房子一點興趣也沒有。

  「是總部配給我的……」

  「你在倫敦工作?」

  「嗯。」點點頭,成嶋走到桌子前方,在電腦旁邊有一疊資料凌亂地散在上頭,不但有拆過的牛皮紙袋,甚至還有散出一半內容物的資料夾。他伸手將其中一處推開,取出了一個名片夾,並抽出一張遞給夢人,「只是最近回到日本工作。」

  「原來是成嶋社長。」夢人看著名片勾出淺淺的笑容,沒有遺漏上頭HINDEL的字樣,「安全系統的公司?」

  「HINDEL在日本這麼有名?」

  「以前接觸的公司有使用過貴公司的系統。」雖然被他炸掉了。「有機會的話,幫我介紹點工作吧。」

  「安插工作職位大概要一段時間……」成嶋偏頭想了想,「丟點案子給你倒還行,你主要做什麼的?」

  「給我案子就好了,我想在家工作。」夢人修長的手指沿著名片的邊緣描繪著上頭的矩形,垂下眼,讓人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緒,「我以前主要做生物研究。」

  「程式呢?」

  「還可以。」

  「嘛,反正數學好,演算法大概也沒問題。」

 

  成嶋想起那一日夢人那種奇怪的數獨玩法,這個人從以前就是這樣,就算是些不起眼的小動作都能吸引他人目光。

 

  那年環繞在田中夢人身邊的人那麼多,年少的孩子總是能毫不掩飾地嶄露自己的光芒;成嶋當時並不屬於環繞在少年身邊的群眾,只是習慣在空閒時看著那個人。

 

  所以他想,留在日本也許沒有什麼不好。

 

 

act.04

 

  很難想像他與那個人會有這麼一天。

 

  他們之間本來就沒有多少接觸,中學那三年幾乎沒有過對話,畢業之後他就出國留學了,加上他並不打算在人際關係上浪費太多力氣,因此真正留在他身邊的人幾乎稱不上有,事實上他連對方記得他的名字與長相這點都有點驚訝。

 

  成嶋讀了幾封信,看見其中一封是夢人寄來的,附件是上回他寄給對方的案子。

 

  最近正在開發幾個系統,他便將裡頭夢人能處理的部份抽了出來,也算是看看對方能夠做到什麼程度。他稍微瀏覽了下對方寫的報告與程式內容,心想底下幾個工程師大概可以分到其他的部門去幫忙了。夢人能做到的遠比他想像多得許多,不但程式撰寫的習慣很好,長度也比原本做這塊的人短了許多。

 

  將回覆寄出,沒多久門鈴就響了。

 

  因為成嶋回來的時間相當不穩定,所以在實體文件交遞的部份,一開始由他送過去當然沒有問題,至於繳交回來的部分,則是挑他有空或者回來的時間順道去拿。

 

  夢人還是捧著水在那個位置坐下,成嶋將對方帶來的資料大致瀏覽過一次,確定無誤就收在一旁。

 

  「你應該得到更好的工作。」成嶋忍不住想,如果底下的工程師都像這個人一樣,也許有再多的研究計畫也不是問題。

  「我只是想找點事情做。」本人顯然對此不以為然,只是向後陷進了柔軟的沙發裡,「待在家太悶了。」

  「為什麼要困在那裡?」怎麼是用困呢?但是夢人的說法就是很符合那個字眼。明明就有能力,看起來也不像是有什麼困難的樣子,可這個人卻渾身散出一種矛盾的氛圍,「因為你弟弟?」

  「聰明。」夢人打了個響指,成嶋卻沒有那種猜對的喜悅,「愛之助不喜歡我出去。」

 

  成嶋瞇起眼向後靠上電腦桌,難以想像那個清秀的孩子會對自己的兄長提出這種不可理喻的要求,甚至連對此照實遵守的田中夢人也讓人匪夷所思,這兩人到底為了什麼會出現這樣子的約定?

 

  「……你是個弟控?」在腦海裡繞了幾圈卻只能得到這樣的答案,他知道真正的狀況定然沒有他想得那麼簡單,但是他們之間也不是能夠說這種事情的關係。

  「嘛,你說是就是了。」夢人還是那樣什麼都不在乎的態度,平淡得幾近冷漠。

  成嶋卻有一種莫名受傷的感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種突如其來的焦慮是什麼,「受限於他人的人生,不是很危險嘛。」

  挑了挑眉,這是夢人第一次對成嶋的話有不一樣的反應,「你就沒有這樣的人嗎?」

  他的腦海裡浮現了最後一次與Davis教授下棋的場景,心底隱約發疼,「我只相信系統和ハル,人類終究是會犯錯的。」

  夢人看見伏在屋內一角的拉不拉多,突然笑了起來,「再強的系統也會有漏洞,再忠心的狗也會死去,那麼為什麼不相信自己就好呢?」

 

  或許成嶋從一開始就想錯了。這個人並不是受限於愛之助,而是出於一種不是他能夠明白的羈絆也不一定。

 

  「說到底,系統終究是由數量龐大的0與1構成,如果沒有那些會犯錯的人類來操作,那麼系統所及的也有限──而人類卻是一種被掌握住想望就能控制的東西。」

 

  夢人笑得很平靜,他卻覺得有些瘋狂。在那個人眼裡,人類僅僅只是「東西」這樣的存在嗎?

 

  成嶋想,時間能改變的東西太多,就算無法改變一個人的外貌,卻能將當初少年那種明亮的笑容變得深沉。

 

  夢人說的話,他聽進去了,卻覺得那終究與自己的信念相去太遠,所以他只是沉默,靜靜看著那個人的樣子;一如年少的他只懂得默默抬起頭、看著那個對他來說難以觸碰的少年。

 

  從落地窗投射進來的光線灑在他們身上,將夢人從傷癒後就顯得蒼白的臉色映照得更為明顯;那個人笑起來的時候,身上總隱隱帶著一種近乎病態的色彩,讓成嶋有一種想要將對方緊握在掌心揉碎的衝動。

 

  忍不住想要伸手確認那個男人的存在。卻只是想而已。

 

  「愛之助快回來了。」夢人看了看錶,然後站起身。沒想到他們之間最後伸出手的人卻是這個人,「我覺得直髮比較適合你。」對方沒有拿著杯子的那手碰到了他的髮,並取了一撮在指間摩娑。

 

  成嶋抬頭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的田中夢人,接過對方遞來的杯子,就這樣目送男人的背影打開門離去。

 

 

act.05

 

  成嶋站在田中家門口,手上拿著下一個案子的資料。他想起上回見面時的場景,覺得自己總是在重蹈覆轍;當初一個真偽不明的視頻讓他從英國回到了日本,而今他站在那個人的家門口,伸出手準備按門鈴。

 

  愛之助還在上課,田中家理所當然只剩下夢人來應門,在打開門相視的那一瞬,夢人就搶先笑了出來,「真可愛。」

  「一個快二十八歲的男人已經不適合這種形容了。」成嶋覺得心裡有些東西隨著看見夢人的那一刻瓦解,卻無法分辨那些動搖的情緒是什麼。

  「但很適合不是嗎?」夢人側身做出邀請的手勢,示意成嶋進入,「直髮很可愛呢。」

 

  距離上次見面不過幾日,成嶋的頭髮已經不是過去的那種捲度。拉直之後顯得有些服貼,因為修了點長度而看起來很清爽;成嶋的臉本來就比普通男人來得小,在這樣的髮型襯托下顯得有些生嫩,帶著有點可愛的學生氣息。

 

  「咖啡嗎?」夢人從櫃子裡取出了磨豆機與其他工具,從廚房面對客廳的吧檯探出頭來。

  「麻煩你了。」反正接下來也沒事。成嶋只是悠悠哉哉坐到沙發上等待。

 

  田中家相較於成嶋的住處顯得普通許多,就是那種一般家庭所佈置出來的氣氛;牆上貼著數張鉛筆素描的作品,報紙與幾本雜誌交疊在沙發前方的桌上,漆黑的液晶電視面板反射出成嶋的臉。他轉頭看向陽台,才發現那裡伏著一隻體型比ハル小了些的柴犬。

 

  「你有養狗?」

  「愛之助養的,以前和他住在一起。」夢人正一次次往濾紙倒進熱水,看著有些躍躍欲試的成嶋,輕輕笑了起來,「凛很乖,你可以和他玩玩。」

 

  話才一結束成嶋就快速到了陽台邊抱起柴犬,帶著燦爛的笑容蹭著凛身上的棕色短毛。自從接下代理社長後,成嶋就一直沒有時間好好照顧ハル,到最後還是暫時將ハル帶到了灣空請梶谷代為照顧,因此成嶋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接觸到動物了。

 

  「請用。」夢人端著咖啡來到一旁,成嶋這才放下凛,拿著咖啡回到沙發。

  「謝謝。」很棒的氣味。成嶋喝了一口,緩緩閉上眼。

 

  空氣中瀰漫著咖啡的香氣,將這個當下染成了一片平靜的色彩。當他再睜開眼的時候,只看見了一旁的夢人捧著咖啡緩緩飲下的畫面;明亮的光線落在整個客廳,透著夢人蒼白的膚色,好像下一秒就會融進那片日照消失不見。

 

  而這一次,他伸出了手。

 

  被咖啡蘊得溫熱的手指顯得夢人的體溫有些冰涼,可他卻切實摸到了屬於那個人的存在--摸到了那個人因微笑而勾起的弧度,還有那頭明明要自己燙直卻微捲的黑髮。

 

  恍惚之間,他彷彿看見那年的田中夢人面對自己微笑的樣子。那是當時的他無法得到的美好。那個人總是站在前方,而自己就只能一直一直看著對方的背影,連伸出手的勇氣也沒有;而今田中夢人就在自己眼前,煮了咖啡與他共飲,淺笑著任他伸手撫摸那張十多年來幾乎沒有改變的臉。

 

  成嶋想,人到底是貪心的,即使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卻還是覺得不夠、卻還是想要更多,可他到底還想要什麼──每次想到這裡的時候,腦海裡彷彿就會有些什麼本能地阻止自己繼續思考這件事情。

 

  「怎麼了嗎?」夢人側過臉,沒有躲開成嶋的觸碰,只是笑著詢問。

  「……沒什麼。」

 

  光線模糊了起來,田中夢人卻那麼清晰。

 

  從側面看夢人的時候,可以很明顯地看到長長的睫毛跟著主人眨眼而搧動的弧度,在地板上拉曳出分明的影子。

 

  成嶋只是沉默,過去與當下的田中夢人在他眼前交疊出現。

 

  即使他明白眼前的男人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單純地嶄露自己光芒的孩子、即使他明白那些外露的張狂早已成為了無法透視的複雜,即使、即使……可他卻覺得也許這個人從來就沒有變過。

 

  他想。他想。也許從那一年的注視開始,他就已經喜歡上了那個老是笑得沒心沒肺的男孩子,即使到了現在也未曾改變;而些發自體內抗拒思考的成份,只是不想要再有一個那麼掛念在心上的人。

 

 

act.06

 

  成嶋回來的時候看見一個男人站在田中家門口。即使按了門鈴也沒有人回應,因為並不是看過的人,所以他轉身打算直接回家,卻沒想到對方在他拿出鑰匙時向自己搭了話。

 

  「請問您認識這家的孩子嗎?」

  「嗯。」

  「已經過了放學時間,您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嗎?」

  「你是?」

  「我是房東,之前辦手續的時候有些文件忘了給他。」

  「我記得他有時候會留在學校畫畫……」夢人之前對他說過,愛之助在學校加入了美術社,有幾天會留下來畫畫,「他哥哥應該等會兒就回來了。」

  那個人卻露出有點怪異的表情,「您沒有認錯人嗎?」

 

  成嶋有些不以為然地看著那個人,那孩子的哥哥還是自己中學時的憧憬,怎麼會有認錯這種事情?

 

  「那孩子的哥哥……已經死了。」對方從手中的紙袋抽出一份文件,看起來是愛之助的戶籍資料。

 

 

  成嶋坐在沙發上、看著手裡的資料,腦子裡轉著許多可能性與推測;那時候他只是腦子一熱,便開口向那個人說能夠代為轉交,沒想到就這樣將資料帶了回來。

 

  人就是這種滿帶好奇心的生物,特別對方還是自己在意的人。他以田中夢人與田中愛之助作為關鍵字輸入了搜尋引擎,一下子就出現了數量龐大的頁面──到了這個時代,大概沒有哪個人是擁有真正的隱私權吧。

 

 

  夢人一如往常帶著文件來到了成嶋的住處,坐在同樣的位置靜靜看著對方確認內容的動作。

 

  將牛皮紙袋放回電腦旁的紙堆最上層,他端起桌上的咖啡飲了一口,心裡突然有點想念幾日前喝到的現泡咖啡,「上次你給我的帳戶,因為作業流程改變了,所以要給我戶名。」成嶋看著手上的咖啡,輕微地皺起眉頭,「戶名是你的名字嗎?」

  「不是,是愛之助的。」夢人喝了口水,淡淡地看著成嶋。

  「為什麼不是你的呢?」他向後靠上桌面,顯得有些懶散;如果在灣空的話,一定會被覺得沒有精神吧。

  夢人抬起頭,直視著成嶋,「你想要問什麼?」他知道成嶋不是會問這種問題的人。

  然而成嶋想問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多得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在沉默了片刻後,只說出了一句話:「你到底是誰?」

 

  夢人卻只是微笑,默不作聲,像在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三個多月前東京ナノ・イノベーション的研究大樓發生爆炸,裡面唯一一名死者名字就叫做……」成嶋停頓了一會兒,看著夢人那張如同當年一樣讓人難以移開目光的臉,沒想過會以這種形式說出那個人的名字,「田中夢人。」

 

  成嶋有那麼一點希望那不過是個與對方同名的死者,然而報導上的照片就是那張深深烙印在他腦海的臉。

 

  有些豐潤的唇還帶著水光,順著主人的表情勾起一道淺淺的弧度,「我是、幽靈唷。」可是那雙漂亮的眼裡卻沒有任何溫度。

 

  一股沒來由的煩悶停滯在他的心頭,那個人總是毫不在乎的態度每次都讓成嶋從心底升上強烈的無能為力。如果不是這個人就好了,那麼他就不會老是被這種討厭的情緒所囿。

 

  「你到底可以為你弟做到什麼地步?」

 

  成嶋從田中兄弟的名字查出的報導有三則,八年前的綁架案、數個月前的大樓爆炸案、以及上個月的公車挾持案,他確實是從其中抓出了些關聯,卻沒有辦法完整地得到真相。

 

  「我連左眼都可以給他,還有什麼不能給?」那個蒼白的笑一瞬之間變得尖銳,說出的話聽來一點也沒有真正該有的意味。

 

  他看見了夢人那比起右眼更來得深沉漆黑的左眼,閃爍著彷彿要將他旋入的黑暗。這時成嶋才知道,那些焦慮那些煩躁還有許多以前總是能壓住的負面情緒合起來的名字,叫做欲望。

 

 

act.07

 

  成嶋有時候會想,從遇見了這個人起,那些習慣隱藏起的情緒總是這樣失去控制。

 

  他抓住夢人的左臂朝一旁的床鋪狠狠壓了上去。夢人穿著黑色的襯衫躺在黑色的床單上,幾乎同化的顏色簡直像一個要將他吞噬的黑洞;透著蒼白色彩的臉卻還是冷冰冰的笑。

 

  「真過份,明知道我左眼看不見。」夢人說話的聲音有些甜膩了起來,讓成嶋出現了一種想要把這個人弄壞的衝動。

 

  低下頭覆上對方似乎還想要說出下一句話的嘴。整個室內帶著一股暗潮洶湧的靜寂,只剩下衣料摩擦的聲音。

 

  「都是咖啡味。」夢人舔了舔自己的唇,就算像這樣衣衫凌亂地被壓在下方也無動於衷。

 

  其實成嶋比較較希望這時候夢人給他一巴掌或者咒罵,甚至是能看到那個人稍微大些的情緒起伏也好,起碼那會讓他清醒一點;但顯然這一切都不足以踩到那個人的底限,像這樣毫不在乎的態度讓他有一種莫名的悲哀。

 

  成嶋吻了夢人僅存的右眼,像打開一道緊閉已久的門,也像是祈禱;只是在真正進入夢人的時候,他卻哭了。

 

  在這種時候,他才那麼深刻地體悟到自己也許一輩子都到不了那個人的心裡,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成為讓那個人改變情緒的存在──即使像這樣粗暴地擁抱了對方,卻什麼也無法握在手裡。

 

  與他面對面的夢人沒有看漏這一幕,卻只是伸手撥開沾上淚水而黏附在他臉上的瀏海,將自己的臉貼近成嶋頰上的淚痕,異常冷靜地凝視眼前的景象,任著對方一次又一次進入。

 

成嶋的動作一點也不溫柔,連開頭的潤滑也草草帶過。夢人的臉色從出院之後就一直透著那種病態的蒼白,在這個時候連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他知道對方受傷了,知道那個人疼得連手指都在顫抖,可是哭的人卻只有成嶋自己而已。那個被他壓在身下的男人,只是眼眶泛著微紅,即使有那麼一點因為生理疼痛而浮現的水氣,卻一點淚水也掉不出來。

 

  進入的地方因為準備不足而顯得相當乾澀,最後能夠稍微順利卻是因為強行進入而受傷流出的血液。夢人很痛,他也很痛。

 

  成嶋想,這樣的舉動什麼時候成了一種折磨彼此的行為?

 

 

  在那之後又過了好幾天,成嶋在回來時遇見了愛之助。孩子的身高沒有改變,漂亮的臉清秀依舊,但那種少年的青澀感卻正逐漸蛻變為與夢人有些相似的色彩;不久前也曾被他擁在懷裡的柴犬跟在腳邊,像是準備要出去散步。

 

  他蹲下來有點開心地摸了摸凛,想著如果只是單純地喜歡著系統與ハル多好。

 

  等到他放開凛的時候,愛之助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就向他揮了一拳。因為沒有料到對方會攻擊自己,成嶋結結實實挨了這一下,忍不住伸手摀著傷處,卻沒有追究的意思。

 

  「夢人對你說了?」可他又隱約覺得不是。

 

  愛之助只是摸了自己的左眼,搖頭否認。

 

  「那……」

  「你和哥哥之間的事情,我沒有資格去管,原本也不打算管。」愛之助跳過了成嶋的疑問,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揍你只是因為哥哥看起來很痛。」

 

  這不就是管了嗎。成嶋忍不住苦笑。

 

  「哥哥後來燒了好幾天……他從出院之後身體就不是很好,所以……」夢人當時的槍傷因為拖得太久才就醫,後來即使救回來卻已經傷到了底子。成嶋有些白了臉色,愛之助只是繼續說了下去,「其實,你不要喜歡我哥比較好。」他想起從左眼看見的成嶋是那麼悲傷地掉著眼淚,忍不住就想告訴這個人這件事情,「他已經忘記怎麼去愛人了,也許他根本就給不起你要的東西。」

  「田中夢人身上最接近愛的那份情感也許就只給了你吧。」成嶋是用那麼絕望的心情去正視自己對夢人的情感。

 

  那個孩子笑了笑,想那又怎麼樣,無論如何當初的哥哥已經再也回不來。

 

  「哥哥一直想要我親手殺了他。」愛之助垂下眼,「我以前也曾經試過,可是到了現在,卻覺得毫無意義。」

 

 

act.08

 

  成嶋想起了銀狐事件中的女人,那時候的他並不懂為什麼即使重來一次也要選擇那條既危險又看不見終點的道路。然而現在他卻懂了。

 

  即使重來一次,他也依然會選擇與田中夢人相遇、選擇這樣放任自己的情感愛上對方,就算一輩子也走不到那個人心裡。明明只能那麼無力地面對一切,他卻還是執著於這樣幾乎不是特別的關係,若是當初的自己看見了,大概也還是會反問這個問題吧。

 

  他手裡抱著一瓶紅酒,敲了敲田中家門,大概是受傷的關係,對方前來應門的速度較以前慢了些。

 

  打開門看見成嶋,夢人倒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別的情緒,只是輕輕笑了笑,「還以為以後就看不到你了。」

  「這種話應該是我說的吧。」這個人連這種時候也能夠若無其事地開玩笑嗎?

  「罐裝咖啡好嗎?」夢人從冰箱拿出鋁罐,「我不太想站太久……」

  「罐裝咖啡就可以了。」成嶋走到冰箱旁接過了咖啡,並將手上的紅酒遞給對方。

  「這算是?」接過了那瓶有點重量的液體,夢人轉身將之放到儲酒的櫃子裡。

  「探病總是要帶些禮物。」聳肩,成嶋開了咖啡一口飲下,坐到沙發一角,夢人則坐到他的左方。

 

   大概進門的當下還是帶了些忐忑,成嶋這時才發現對方的臉色幾乎是到了慘白的地步;雖然愛之助沒有必要騙他,但實際看見還是比言語的告知來得真實。

 

  「……那時候為什麼不推開我?」沉默片刻後,成嶋只說出這樣一句話。他的聲線雖然低,卻有點孩子氣的黏糊。

  「你希望我推開你嗎?」夢人轉過頭,饒富興味地笑著。

 

  成嶋摸了摸自己的臉,反而不知道怎麼回答夢人的問題。那時候他確實是希望夢人反抗,可卻也明白他只是把夢人的冷靜當成一種可以繼續的默許,即使這種行為本來就是不對的。

 

  「我……」他下意識就想先道歉,為自己行為造成的傷害有所表示,夢人卻搶先一步打斷他。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他已經聽夠了對不起,當年那個男人在死前不就是重覆著這句話嗎?

 

  夢人把杯子放到前方的桌面,不打算延續沉默,「那時我有想過如果是你就沒關係。」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像成嶋一直以來所看見的田中夢人,彷彿什麼也不在乎,「當然如果可以溫柔一點就太好了。」

 

  成嶋覺得腦子一熱,好像被狠狠敲了一下,連整個思考迴路都有些混亂了起來。自己總是這樣,不在乎的人怎樣都無所謂,但只要遇到在乎的人就想得不夠多,老是陷入這種鑽牛角尖般的自我否定裡難以自拔。

 

  又不是寫錯參數的無限迴圈。成嶋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夢人,「從那一年起,我就喜歡你了啊……」什麼如果是他就沒關係,說這種曖昧的話不是只會讓他更難放手嗎?

  「就算你這樣說,我也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給你了啊……」成嶋大概從來沒想過他們之間會有這樣一種場景,還有這麼冷靜的告白吧。夢人卻只是那樣冷冷淡淡地笑著,「真是抱歉啊,當年的田中夢人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從來就不打算從你身上得到什麼。」成嶋苦笑了起來,「而你也不打算被我殺掉吧。」

  「這倒是。」贊同似地點了點頭,夢人瞇起眼向後坐躺進了沙發椅背。

  成嶋深深吁了口氣,將手中的咖啡一飲而盡,「不是無所謂真是太好了。」

  「再怎麼無所謂也不會想被男人硬上吧。」雖然實際上遇到的情況也差不多就是了,「很痛呢。」

  「因為你的個性很奇怪……」成嶋手裡抓著咖啡空罐像在喃喃自語。

  「喜歡奇怪的人也是成嶋さん的愛好嗎?」

 

  成嶋沒有回應夢人的話,反而有些彆扭地側過臉去。夢人好奇地前傾看向對方,才發現那個人眼眶有些溼潤,在光線的反射下閃著水光。

 

  「不要管我,等一下就停了。」成嶋那種低而黏糊的聲線混著一點鼻音,讓說出口的句子顯得更為模糊。

 

  他只是因為突然從對方口中確認了自己的想法而有點混亂。明明只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玩笑話,卻花了他十幾年的歲月來傳達。有一些束縛在心裡許久難以消散的東西終於得以解放,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說的輕鬆感,讓他總是緊繃著的心情一瞬之間鬆懈了下來。

 

  當他發現的時候,自己已經在掉淚了。

 

  夢人第一次笑出了聲音,空氣彷彿跟著流動了起來。天氣並不暖和,卻是一種很舒適的冰涼。成嶋隔著眼眶裡的水氣看見了夢人的臉,想這個人原來還是能笑得那麼平靜,一如當年那個青澀的漂亮少年。

 

  「那天我就這樣覺得了。」夢人伸手將成嶋的臉扳了過來,手指碰到了滑過臉頰的淚痕,「你哭的樣子很漂亮,所以,不必躲開也沒關係。」

  「都說了男人不是用這種形容詞的。」

 

  成嶋因為對方的形容詞而皺起眉,那些凝聚在眼眶的水氣都全數滑落下來。他的五官本來就長得好看,哭起來的時候,那種溼潤的眼神與神態帶著一種屬於男人的艷麗感。

 

  夢人忍不住靠近那個哭泣時說起話來有些黏膩感的男人,然後像那日一樣以頰貼住了他的臉。

 

  眼淚是熱的,哭的時候臉頰也是熱的,相較之下對方的臉頰就顯得有些冰涼。成嶋閉上了眼,任著淚流不停,卻不同於那日幾乎像是墜落谷底的絕望。

 

  「哪,這樣就好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屬於夢人的氣味竄入鼻間,「反正你放不下愛之助,我也放不下研究。」

 

 

  當那些故事都經過之後,你還站在這裡,這樣就好了。

 

  成嶋想,這樣就好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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